林晚意在诊室外的走廊里等了两个小时，坐立不安，每隔十几分钟就要站起来走动一下。

“36号，林晚意，请到4号诊室就诊。” 就在林晚意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电子叫号系统终于喊到了她的名字。

林晚意拎起包冲进了诊室。“大夫，我头疼。”

坐在电脑后的是个年轻大夫，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黑眼圈很重，看上去有点木然。

“哪儿疼？” 年轻大夫把键盘往前推了推，朝林晚意扬了扬下巴。

“后脑勺。” 林晚意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又补充道：“有时候前额也疼。”

“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昨天夜里两点左右。”

“以前疼过吗？”

“没有。” 林晚意摇了摇头。“大夫，我是不是脑子里长了东西？”

年轻大夫从电脑荧幕前转过脸来看着林晚意：“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看网上说，脑瘤的一个主要症状就是头疼。你说我是不是得了脑瘤？” 林晚意的音调提高了两度，听上去有点抖。

“你多大年纪？”

“27。”

年轻大夫又把脸转回到电脑荧幕前：“你想得有点多。”

“那我为什么会头疼？我以前从来没有过头疼的毛病。”

“头疼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感冒、贫血、睡眠不足、血压偏高。” 年轻大夫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颈椎病也会导致头疼。”

“大夫，您还是给我开个脑CT吧，我在网上查过资料了。”

坐在年轻大夫旁边的小护士一直在憋着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姑娘，你要相信医生的专业知识。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根据网络上查到的资料给自己看病，那还要我们这些医生干嘛？”

年轻大夫朝小护士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言。转脸对林晚意说道：“我先给你量个血压吧。” 说完，按下手边的呼叫铃。

一个胖护士推门进来。“4号诊室呼叫。” 胖护士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年轻大夫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给这个患者量一下血压。”

胖护士这才不情不愿的走进来，从血压计上抽下一次性袖带，朝林晚意努了努嘴：“胳膊露出来。”

林晚意把皮包放在腿上，挽起左手的衣袖。胖护士把袖带绑在林晚意的上臂，开始量血压。年轻大夫用两根手指撑着眼皮，目光在林晚意和电脑荧幕之间来回切换。小护士则用一种揶揄的目光斜瞟着林晚意。一时间，诊室里没人说话，只有血压计气囊充气时发出的咝咝声。

突然，胖护士惊叫起来：“200/110！” 她一边大声报出血压计上的读数，一边扭头去看年轻大夫，满脸的不可思议。小护士脸上揶揄的笑容不见了，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年轻大夫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林晚意面前。“你坐着别动。” 他朝林晚意叮嘱一句，又扭头朝小护士吼道：“去把王主任叫过来。” 小护士跑出去后，他又朝胖护士吼道：“你还傻站着干嘛？去把平车推过来。” 胖护士连忙跑了出去。

林晚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可是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200/110很严重吗？” 林晚意抬头看着年轻大夫。年轻大夫没说话，可是他脸上的表情说明情况很严重。林晚意又问了一遍：“200/110很严重吗？” 她的语调听上去很平静，可是她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了。

“你坐着别动。” 年轻大夫又叮嘱一遍。胖护士推着平车冲进来的时候，那个小护士也把王主任叫来了。王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灰白，看上去有点秃顶。他先看了一眼血压计上的读数，又转脸看向年轻大夫。“患者多大年纪？” 和年轻大夫刚才问的一样。

没等年轻大夫说话，林晚意抢先答道：“27。”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很严重，现在迫切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王主任看了林晚意一眼，又把脸转向年轻大夫：“有家族史吗？” 年轻大夫摇了摇头。王主任皱起眉头想了几秒钟，然后走到林晚意面前。“姑娘，你现在血压很高。我们需要对你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王主任声音低沉，吐字很慢，似乎是要刻意营造出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氛。“为了安全起见，你需要躺在车子上，我们会把你推到抢救室去。”王主任抬手指了指胖护士推来的平车。林晚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在两个护士的帮助下，林晚意躺到了平车上。王主任和年轻大夫一左一右护在平车两边，胖护士推着平车朝抢救室跑去。虽然平车跑得很快，但是林晚意觉得自己像是躺在一叶飘在水面上的小舟里，整个诊室都在旋转摇晃。“我这是怎么了？”林晚意听见自己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林晚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她躺在抢救室的病床上，右手手背上扎着输液针。“我这是怎么了？”林晚意撑着床坐起来，扭头四下张望。那个小护士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你醒啦？”小护士站起来按住林晚意的肩膀。“你先躺下。你刚才晕过去了。王主任还在外面给你开药呢。”

“我得的是什么病？”林晚意抓住小护士的手。她的手又湿又冷，还在微微颤抖。小护士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王主任马上就回来了。等他回来让他给你解释吧。”“我得的是脑瘤吗？”林晚意的声音已经带出了哭腔。“不是不是。你想多了。”小护士连忙安慰她。“你刚才是高血压引起的短暂性脑缺血。现在已经没事了。”林晚意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那位王主任已经带着年轻大夫走了进来。小护士朝她摆了摆手，转身迎了上去。王主任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走到床边来。“姑娘，你以前有过高血压吗？”王主任和蔼地看着林晚意。“没有。”林晚意摇了摇头。“你父母有高血压吗？”王主任又问。“我妈妈有高血压。”林晚意老老实实地回答。“那我为什么会突然头疼？我以前从来没有过头疼的毛病。”林晚意急切地看着王主任，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诊断。“你的头疼应该是高血压引起的。”王主任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但是你的年纪还很轻，又没有原发性高血压家族史，所以不应该有这么高的血压。我们怀疑你的体内有导致血压升高的因素。”“什么因素会导致血压升高？”林晚意追问道。“比如某些兴奋类药物或者激素类药物。”王主任再次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最近有没有服用过什么药？”“没有。”林晚意再次摇了摇头。“那你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特殊的食品？比如功能饮料、减肥茶之类的东西？”“减肥茶……”林晚意皱起眉头想了想。“我最近一直在喝减脂咖啡。”林晚意突然提高音调说道。“减脂咖啡？”王主任朝年轻大夫看了一眼。年轻大夫连忙掏出手机搜索起来。“找到了。”年轻大夫把手机递到王主任脸前。“一种含有西布曲明的减肥药。”“西布曲明？”王主任皱起眉头嘟囔一句。“对。西布曲明是一种中枢神经抑制剂。因为有升高血压和提升心脏病风险的副作用已经被明令禁止生产销售了。”年轻大夫把手机收回来念道：“但是在某些国家西布曲明仍然属于合法药物。”“姑娘，你喝的那个减脂咖啡里很可能含有西布曲明。”王主任严肃地看着林晚意。“这种药已经被我们国家明令禁止生产销售了。因为它有升高血压和提升心脏病风险的副作用。”“怪不得那个咖啡效果那么好……”林晚意嘟囔一句。“这种药非常危险。”王主任再次严肃地看着林晚意。“你以后千万不能再喝那种减脂咖啡了。”“好的。”林晚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以后再也不喝了。”王主任还想再叮嘱几句，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你先把降压药输上吧。”王主任朝年轻大夫交代一句就接通手机走了出去。年轻大夫把输液袋子换上去之后也走了出去。那个小护士没走。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林晚意：“姑娘，你以后千万别再相信那些减肥药了。科学减肥才是正道。”“嗯嗯。”林晚意使劲点了点头。“我以后再也不相信那些减肥药了。”